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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我们收集的青花瓷片中，有几块晚明的碗底残片写着“云栖常住”四个字（图1-图4），见者往往感到好奇。简单地说，“云栖”是杭州的一个地名，因当地曾有过一个云栖寺而名闻天下。“常住”是佛教用语，指僧侣使用之物。僧侣作为出家人须专心修行，私人拥有的物品很少，寺院里的房产、钱粮、用具等，都属于僧侣公有。这些公有的物品称“常住物”，即常备供僧侣受用之物。所以，碗上有“云栖常住”字样，也就是此为“云栖寺物品”的意思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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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么，“云栖寺”是一所怎样的寺院？在碗底写“云栖常住”四个字又是什么用意呢？本文对相关历史知识略述一二。

据史书记载，古代杭州府治以西二十余里处有一座山，因山巅有五色瑞云盘旋，得名“五云山”。又因五色云常飞集山之西侧坞中，此坞得名“云栖坞”。宋代乾德五年（967），有僧人开始在坞中结庵而居，吴越国王钱俶为其建寺，“云栖寺”由此创建。其后经历代兴废，到明代弘治七年（1494），一场大雨引起山洪暴发，又一次将“云栖寺”冲毁。隆庆五年（1571），一位杭州出家的僧人在外地拜师游学一圈后，来到“云栖寺”废墟栖身，在当地人的帮助下，重建寺院。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晚明四大高僧之一“莲池大师”。

莲池大师（1535—1615），俗姓沈，名袾宏，字佛慧，别号莲池。自从隆庆五年（1571）来云栖建寺，到万历四十三年（1615）圆寂，他一直在云栖寺传授佛教长达40余年，故又称云栖袾宏。莲池大师在佛学上学识渊博，精通净土宗、禅宗，对瑜伽经忏和寺院规制也有很深的研究，著述颇丰。因其在净土思想等领域有巨大贡献，被后世弟子尊为净土宗第八祖。

莲池大师对“云栖寺”的建设倾注了毕生的心血。在他的带动下，众多的在家居士纷纷出钱出力，使云栖寺成为闻名遐迩的佛教丛林。建寺的具体情况大的不说，我们来看一件小事。莲池大师曾有一篇短文《书〈经史海篇直音〉后》记录道：

“显考明斋府君，生于弘治辛亥七月十四日，卒于嘉靖辛酉六月二十一日。此书京师携回，今七十年矣。恩天未报，口泽犹存。乃茸其破敝，入于云栖常住，以便初学。愿先灵入四十二种无相之智门，一如善知众艺童子。证四十九年不谈之妙旨，亲见毗卢舍那如来。早离七趣娑婆，高步九莲安养。四恩普报，三有齐资。法界众生，同圆种智。万历二十七年已亥七月盂兰盆日，比丘孝男祩宏谨识。”

文中说了这样一件事：万历二十七年（1599），祩宏在佛教追悼逝者的盂兰盆日（农历七月十五），为感恩已去世的父亲，把父亲从京师带回来的一本名为《经史海篇直音》的书，修补后送给云栖寺作为公用读物。《经史海篇直音》是明代的一部大型字书，全书收的字头数有5万5千多个，远远超过后来的《康熙字典》，总篇幅达50万字。这样一部书在祩宏家里已经存放了七十年，现在修补之后又提供给“云栖寺”僧人公用。这一举动体现了祩宏尽孝心仍不忘建设寺院的一片苦心，感人至深。

当“云栖寺”具有一定规模后，祩宏为了管理好它，编订了一部《云栖共住规约》。内容涉及：大堂、西堂、律堂、法堂、老堂、病堂、各房、下院；值院事宜、定额人数、节省财费、出应期会、暂到客众、外住法眷、十方云水、众事杂式；僧约、修身十事、各执事约、僧值凡例、赴请三约、善罚例、上方善会约、流通藏本法宝约、藏经堂事宜、水陆道场规约等。可谓堂堂有规约，事事有所依，而且赏罚分明。

就以寺院吃饭用的碗碟来说，《云栖共住规约》中就设置了两个“碗头”，专门负责碗碟类用具管理。“碗头”的职责，具体规定是这样的：

“各处碗碟，时时寻簇行巡收拾，失误下罚。其取碗碟者，随时送还，淹留下罚。缺少不查，本执赔偿。众中有打碎碗碟等器者，一赔二。若瞋恼故碎者，一赔十。故不肯赔，出院。本执洗次，因而破碎者，下罚。粗糙洗破，二下罚。除系病损免。水桶夏月洗过即倾倒，久积者下罚。供佛碗碟混用者，中罚。”

文中所谓“下罚”“中罚”，是处罚的标准。按《云栖共住规约》“善罚例”规定，“上罚，纳钱五百文。无钱，跪香一百寸……中罚，纳钱五十文。无钱，跪香十寸……下罚，纳钱五文。无钱，跪香十寸……”可见，“下罚”是“纳钱五文”的较轻处罚。如果不接受处罚，则会被清除出寺院。

“碗头”的职责，可以见证“云栖寺”管理制度的严格。这样一部详尽严密的《规约》，对后世佛教寺院的规范化管理产生了巨大的影响。

那么，是否云栖寺所有的碗碟底部都写有“云栖常住”四字？不是的。写上“云栖常住”四字，一方面表明这是寺院的物品，任何人不得私拿私藏；另一方面还有碗碟管理上的特定用处，就是防止碗碟的混用。

我们注意“碗头”职责中的最后一条：“供佛碗碟混用者，中罚。”这一条表明，“云栖寺”里供佛用的碗碟与僧人用的碗碟是需要严格区分的，混用要处“中罚”。据此，我们可以明白：那些写着“云栖常住”字样的碗碟，很可能是专门在供佛场合使用。因为只有写上字，才可以把两种用途的碗碟区分清楚。这也是写字碗碟数量不多的原因所在。